成長與接班史

【孤獨童年】

1965年/出生,為家中獨子,為父親嚴慶齡、母親吳舜文之獨子。父親出身上海棉鐵之家,為留德工程師,母親則出身江蘇常州紡織世家,曾在東吳大學擔任教授。

1975年/父親因腦神經萎縮症臥病。

1979年/自己決定赴笈美國念書,脫離「極端悲哀、虛榮與不平等」的環境。

1981年/父親逝世,影響他一生最大之事。

1986年/裕隆自行設計研發的第一部車「飛羚101」問世

1988年/裕隆與原有經銷體系國產汽車分家,福特六和市佔率首度超越裕隆,而裕隆也開始籌組自己的行銷通路

【臨危接班】

1989年/正值裕隆風雨飄搖時,自美返國扛下龐大家業,6月開始進入集團決策核心,時年24歲。

1990年/擔任裕隆集團首席副總經理,正式接班。

1991年/與台元籃球隊女將陳莉蓮結婚。

1993年/裕隆開始連虧3年,喝酒喝得最兇之時,因為「許多事情永遠無解」。

1995年/10月實施廠辦合一,R&D工程中心、新店廠與台北辦公室全部集中至苗栗三義廠。

1996年/裕隆因連續虧損,被調降為第二類股。

【少主中興】

1996年/1月正式推出Cefiro

1997年/裕隆因Cefiro銷售成功而一年大賺70億,也打破「國產車售價跨不過70萬」的緊箍咒

2000年/籌劃裕隆汽車水平周邊事業,擬定成為「汽車移動價值鏈領導者」願景;開始與東風集團合作,於廣州花都成立風神汽車。

2002年/中國加入WTO,汽車市場快速擴大,裕隆與風神汽車的合作初嚐豐收果實。

2003年/將TOBE服務推至第四、五階段;在中國則持續與風神汽車合作,推出東風三號,集團總營收超過2000億台幣。



不同於台灣一般企業家第二代,都是父母逼、推著孩子出國念書,嚴凱泰隻身赴美,卻是14歲的他,向萬般不捨的母親「求來的」,

當時一同念書的同輩雖然羨慕他的優渥生活,但也不時指著路上跑的裕隆汽車對他冷嘲熱諷,「我當然知道裕隆有問題,可是我怎能一起跟下去罵?」

嚴凱泰回憶,這樣的不平使他近20年背負著一種屈辱,雖然「別人是生病時吃蘋果,我是生病時不吃蘋果的」,但從他懂事起心頭就沒有「小王子」的尊榮,

「極端的虛榮、極端的悲哀、與極端不平等,」他說:「我如果不離開台灣,就一定崩潰!」。

【24歲便得接下沉重家業】

往機場的路上,他帶了幾捲鄧麗君與劉家昌錄音帶,送行的父親坐在車上一路叮嚀去的,而再次回國時,則是在醫院的冰庫裡見了老爹最後一面。

在母親延攬中央大學任教的朱信博士出任總經理,欲藉國人第一部自製車款「飛羚」帶動裕隆轉型之際,嚴凱泰在美國自己洗衣燒飯,

還跟著垃圾車巡迴社區打工來賺錢。即使在冷冽的拾荒日子中,他想的還是「如何救起裕隆」,從小的經驗讓他理解到:瞬間的發狠振作,難以讓裕隆振衰起弊,

因為太多的員工是「短視的好人」,革命必先革心,但要這些叔叔伯伯認識新世界,可比父親「要為中國人的車子裝上輪子」那般霸氣,更難上好幾分。

出去時很孤獨,回國接班時也很倉促。1988年,一直以製造為本業的裕隆,正面臨主要經銷夥伴國產的拆夥風波,加上先前秘密進行研發「飛羚」時,

裕隆與技術母廠日產(Nissan)關係緊張,母親吳舜文可說心力交瘁。嚴凱泰在一次接受電視專訪時回憶,當時是接到一位父執輩打電話告訴他,

「該是回來的時候了」,「是指學校放假的時候嗎?」嚴凱泰一時間還不太了解發問,「不,是明天!」促使他在24歲,一般年輕人初出社會不久的年紀,

便得接下沉重家業。與其他企業家第二代不同的是,嚴凱泰正式投入這個父母親一手打造的事業時,不是輕鬆接棒,而是在稱霸市場28年後,裕隆風雨最飄搖的時刻,

奮力接下這個年紀比他大上12歲,員工超過5000人的龐大企業體,「當時我還跟我朋友講,若我接不下來,我就去念軍校,」嚴凱泰回憶當時的心情,很興奮,

但也充滿徬惶,雖然他心裡有準備,但他沒料到:這才是《鐵約翰》童話裡「灰燼、貶抑與憂傷」的開始序曲。

【進退維谷的處境】

兩件任務讓他進退維谷,使他在公司裡抽大量的白長壽香煙,下了班深夜還喝上一月上半打的白蘭地。其一:是各路老員工紛紛來「進忠言」,

卻少有人聽得下他的分析和道理(一位老同事除了告訴他「現金快不夠了」,也告訴他:「你回來,實在看不出你對裕隆有何貢獻」);

另一則是台灣政府運籌加入GATT(今日WTO前身)已成定局,早晚管制進口車的門檻保護傘會撤除,彼時銷售數已被福特和南陽超越的裕隆,

長中短期前途可謂一片蒼茫。他每天幾乎5點半準時下班,「辦公室裡處處無解,」他說:「所有的會議都得不出結論,為什麼?因為大家對裕隆要做什麼事毫無共識,

R&D說我們要自己造車,給我20億,財務部說:我沒錢!每天這樣的事不斷循環,不如回家。」那段日子幫他練出了三十出頭歲數人少見的「忍耐」功夫,

而中華汽車總經理林信義支持「遷都三義,廠辦合一」的決定,也幫助裕隆快速樽節成本,度過第一次難關。在天天「灰燼、貶抑與憂傷」的上班生活中,

嚴凱泰忍受兩年賠上3億和8億的股東苛責(1996年還被降為第二類股),但終於定奪了後來裕隆命運的轉向--放棄「裕隆」的自有品牌,

專心做日產汽車世界分工體系中的一環。有了企業的聚焦點,日產原先抵制的態度逆轉,加上廠辦合一訊息傳遞、溝通的透明和速度,

裕隆這部「老車組織」的各零件終於合作起來,也開上了效率新馬路。

【證明裕隆能做事】

「R&D我還是照投資啊,」嚴凱泰指出:「可是我不去做原型車,我是把Nissan車子來做符合台灣消費者需求的局部創新,每一筆投資,我都有把握賺回來。」

在開發Cefiro時,他第一個就把車椅的舊模具換掉,從小對流行的敏感,讓他嚴格要求把Cefiro由「東北亞的豪華」改成「東南亞的豪華」,除了皮椅,

還有親自下去開發的隨車音響;他同時也把協力工廠找來排排坐,由Cefiro推定好的目標售價回推成本,要廠商一定達成目標。這些壓力式的管理,

搭配的是他「搏感情」的管理風格,不出3年,台灣報紙讀者都看到了他在尾牙淚如雨下的畫面,「那天晚上掉眼淚,不是證明我自己能做事,」

嚴凱泰說:「是證明裕隆能做事,更是證明你們這些看不起我的人,比方說我的同學,我的學校是錯的。」現在來看,廠辦合一對裕隆來說,是關鍵且正確的一搏,

是讓過去「工廠做什麼車,業務單位就賣什麼車」的裕隆,正式蛻變為一家「消費者要什麼車,工廠就做什麼車」的裕隆。但要問他真正得意的成就,

則是「我不斷地用對人,或者讓有創新能力的人出頭。」例如他選擇以「司迪麥口香糖」崛起的意識形態來幫裕隆做廣告,就讓裕隆上下跌破眼鏡。

當時公司成員才9個人的意識形態,與其他4家大型廣告公司一同比稿,意識形態董事長鄭松茂回憶,那天嚴凱泰還特別安排母親,也是董事長的吳舜文來聽簡報。

鄭松茂當時做了一個與同業車子相比的比較式廣告,簡報到一半,吳舜文便出了聲:「裕隆不要跟別人比,跟自己就好」。「全場當時鴉雀無聲,開玩笑,我也不敢

當面反駁董事長的意見啊,」鄭松茂說,但不到一分鐘時間,嚴凱泰卻站起來說,「董事長講得對,不過那是以前的裕隆,我們現在坐在這裡談的,是未來的裕隆」。

【細心又重感情的人】

當時還不到30歲的嚴凱泰,在那樣的情況下發言,既不傷母親面子,同時也表達了亟須改革的決心,「他有著很好的『質』,隱隱然知道做決策時,

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思考,」鄭松茂觀察。而後來的發展更出乎人意料。第一輪投票意識形態拿下第一,但對裕隆這樣大的企業體來說,意識形態的規模實在太小,

廣告手法也太過特異,裕隆甚至還為此開了3次會,才決定正式將廣告交給意識形態,連當時的科長,也是現任裕隆執行副總經理陳國榮聽到這消息都嚇了一跳:「我們

的廣告要交給那家做口香糖的公司?」陳國榮就是嚴凱泰拔擢的新生代,當年由「飛羚」的試車手轉作行銷,在還是「菜鳥」的年紀,就接下接連幾部車款的行銷重任。

幾乎所有在裕隆重生過程扮演攻堅和後勤支援的大將,都對嚴凱泰(即使小上他們幾多歲)的領導豎起拇指。「他對你搏盡感情,但對performance的要求,也絕不手軟,」

一位工廠主管透露:「長期相處就能體會--他是真心對你好。」如裕隆集團水平事業群之一,專攻汽車融資貸款的裕融公司總經理陳力雄,

辦公室一台治療椎間盤突出的復健治療椅,就是嚴凱泰送來的禮物;近年來往大陸奔波的陳國榮去年開刀時,他更是焦急地安排主治醫師;

而在母親吳舜文眼中,嚴凱泰也是個很細心又重情感的人。如有一次她便提到,有一次她要找東西而翻了嚴凱泰的抽屜,看到他把父親寫的信一封封保存得很好,

因為「後來他父親能跟他說的話很有限,」她說。

【真情流露未必是軟弱】

現在的許多同事認為,正因嚴凱泰「忍耐困頓」的許多真情流露,使很多老裕隆人對他的「敗家嚴」印象逐步改觀,從而爆發出旁人難以想像的組織行動力。

不像中國老企業家絕不掉淚,露出受傷與委屈的弱者形象,嚴凱泰數度在公開場合中真情流露留下眼淚,一度讓媒體懷疑他的耐壓能力,但他事後看來,卻毫不以為忤,

「管理是件非常辛苦的事,」嚴凱泰指出:「有些人說不能把emotion(情感)放在任何一個企業,但若不把情感放在企業裡面,我就懷疑那你是不是真的在用心經營。」

真情流露未必就是軟弱,嚴凱泰揚棄父親創立的家門品牌,憑藉的就是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理性。評論起拿掉裕隆,換上日產Nissan標誌的抉擇,「我只是面對現實而已,

你感嘆也沒用,」他舉例:今天台灣的PC工業做得很棒,但卻難以擁有自己的電腦品牌,「但--誰又說研發一定必須是『從前保險桿到後保險桿』(bumper to bumper)

的研發呢?我不能只做中間最有利可圖的那1/2嗎?」,「不是停止研發,也不是不研發,而是做更多與上、下游相結合的研發,」嚴凱泰一回憶當年的抉擇,

有著「鐵約翰」小王子重尋戰鬥動力般的激情:「我不和世界抗戰,反而有時間啟動更多靈感,」經過此番定位的調整與掙扎,裕隆將研發專注於內裝配備,

努力成為「移動價值鏈領導品牌」的定位,也就應運而生。

【消費者的生活「融在一起」】

改造裕隆,不只是在成本和效率,要做汽車服務業,和消費者的生活「融在一起」更是關鍵。長年亞曼尼(Armani)西裝上身的嚴凱泰,

在乎自己與公司的形象幾近挑剔,絕不掩飾自己對美好事務的嚮往與追求。不僅衣著,他對任何與「美」相關的事物也極端在乎。

如他剛回國時,曾覺得花圃不夠美觀,要求重新種植設計,因此引起一陣軒然大波;當自己曾一度胖到90多公斤時,光靠著持續運動與定量的飯菜便減重20多公斤,

至今都沒有再胖回去。「自我推銷與重視包裝是時代的潮流」,他認為,衣著是給人的第一印象,內在並非不重要,而是他認為兩者應該並重,

這也是為什麼他總是宣揚穿衣哲學,還曾親自為主管級同仁挑選服飾。台灣《車主》雜誌主編蔡崑成也指出:嚴凱泰主政後的裕隆在引進國外新款車型時,

不論從車型外觀到內裝,都比其他國際車廠更能抓準本地消費市場脾胃,而嚴凱泰對抓準年輕一輩世代的流行與趨勢,無疑有加分作用。

在與中國東風汽車、日本日產社長一破起土廣州新廠的典禮上,亞曼尼一身的嚴凱泰和父執輩的經營者們共揮一鏟,畫面分外刺眼。

這位年輕的CEO真的是主導60億美金企業集團的掌門人嗎?而他對「移動價值鏈的領導者」的企業遠景勾勒,真的能實現嗎?

世界的汽車工業對裕隆「遷廠」、「研發Cefiro」、「移動生活加值」的過程肯定仍十分陌生,也一定沒有看過美國詩人布萊(Robert Bly)筆下的

《鐵約翰-A Book About Men》,賓士、豐田、通用會在乎他嗎?但嚴凱泰可不在乎,由沙發起身時,他拍拍由早上到下午被各類相機折磨出皺痕的西裝,

「我現在已不管事了,我們集團各家總經理都很厲害了,哈哈!」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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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happy2joshu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